“孟加拉国有句俗语：‘做之前要考虑，做完之后不后悔。’我们不应该做任何无法挽回的事情。”孟加拉国总理哈西娜日前在《金融时报》上刊登署名文章写道，“气候危机就是这样一个迫在眉睫的事情，我们需要将气候变化、新冠肺炎疫情和大自然的破坏视为共同的威胁，团结在一起对抗这一威胁，以获得一个共同的、更清洁、更环保、更安全的世界。”
这是有南亚“黄麻之乡”之称的孟加拉国对于气候和能源问题做出的最新公开回应。事实上，气候变化正在给这个国家带来深刻伤害。近年来，极端天气频繁侵扰孟加拉国，比如夏季温度比以往更高、旱季和雨季变得不规律等，这导致该国“气候难民”规模愈来愈大。这些人因海平面上升、洪水等问题被迫离开家园，引发该国出现移民潮。
孟加拉国矿产资源有限，拥有煤炭、天然气以及一些未探明的石油储量，能源结构较为单一，主要依靠煤炭和天然气。在气候危机持续加剧的背景下，孟加拉国已经做好了调整国家能源结构的准备，计划逐步放弃煤炭，转而扩大天然气利用，同时推进风光等清洁能源业务版图的扩张。但脆弱的经济结构让孟加拉国的转型之痛来得异常凶猛。
图为位于孟加拉国科克斯巴扎尔区库图布迪亚岛的风力发电项目K M Asad 摄
气候危机凸现脆弱经济
孟加拉国的地理条件导致其很容易受到气候变化冲击。一方面，该国气候湿热多雨，易出现热带飓风，加之河道非常发达，雨季时洪水频发；另一方面，该国1/4的国土海拔高度与海平面基本持平，海平面上升导致陆地被侵蚀的情况十分普遍。
孟加拉国总统气候脆弱国家论坛（CVF）特使默罕默德·阿布·卡拉姆·阿扎德介绍称，孟加拉国对气候变化的高度脆弱性可归因于地形、水文地质和社会经济因素，包括在南亚的地理位置、低海拔的平坦三角洲地形、气候变化的极端暴露、高人口密度、长期绝对贫困以及在收入和就业方面对农业经济的较大依赖等，这使得该国在面对反复无常的气候时易受到影响和波及。
孟加拉国的地理特征与依赖气候的地方和区域水文特征有着错综复杂的联系，面临自然灾害的风险只高不低，如河道洪灾和山洪、热带气旋、风暴潮、干旱、盐碱侵蚀、海平面上升以及河岸和海岸侵蚀等。各种类型的洪水、飓风和旱灾十分常见，严重影响到该国水资源、农林业、粮食安全、公共卫生和基础设施等经济和社会诸多方面。
图为孟加拉国诺尔辛迪县Ghorashal 单元4改造项目K M Asad 摄
事实上，气候变化对孟加拉国人居环境的影响最大，造成部分居民流离失所和生计丧失。在季风季节，该国大约22%—30%的地区通常会被强降雨淹没，而一场大洪水可能会导致该国2/3的地区被淹没。到2100年，气候变化将使孟加拉国建筑行业的资本存量每年消耗0.05%。
到2050年，海平面上升和海岸侵蚀可能导致孟加拉国17%的陆地面积以及30%的粮食减产。据估计，由于海平面上升，孟加拉国1/3的人口面临流离失所的风险。孟加拉国财政部对海平面上升情景的研究预测显示，到2031年，资本损失和经济活动减少的年度成本可能占GDP的1.49%—3.02%，并会导致大量失业。
《国家地理》杂志指出，近年来，孟加拉国每年被迫搬迁的人口接近70万，其中约有40万“气候难民”涌入首都达卡。然而，达卡的总人口也仅为900万，这意味着“气候难民”每年给这座城市增加了近5%的外来人口。这些人大多住在贫民窟，由此带来不少公共卫生和安全问题，如下水道堵塞、电力供应不足、火灾、传染病等，而首都建设速度远远比不上难民涌入速度。
显然，气候变化使得孟加拉国经济发展面临的威胁倍增，甚至上升至人道主义危机，如果该国再不强化自身适应能力，最终将成为气候变化的“牺牲品”。
电力现代化是转型关键
在此背景下，气候政策和能源转型计划，成了孟加拉国的首要任务，其中电力和能源安全无疑是最大驱动力。孟加拉国政府将通过增加装机容量、扩大输配电网络、减少系统损耗、扩大电力覆盖、确保不间断供电、提高可再生能源占比，以及推进具有成本效益的跨境能源贸易等措施，使孟加拉国在可再生能源、能效和能储领域的投入最大化。
在10月召开的第二届“一带一路”能源部长会议上，孟加拉国电力、能源和矿产资源部国务部长纳兹鲁尔·哈米德表示，孟加拉国正全力以赴实现向更清洁能源的转型，履行作为《巴黎协定》签约国的责任，实现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
“我们已经审议了电力系统总体规划，提高了可再生能源在能源结构中的占比，逐步降低化石能源，尤其是煤炭的使用，这表明我们在着力增加清洁能源占比。”纳兹鲁尔·哈米德称，“我们承诺将目标定为成为碳中和国家，电力部门将始终优先考虑使用清洁能源发电。我们已经完成了9个地区的风图测绘，并很快将对海上发电前景进行调研，力争到2041年将可再生能源占比增至40%。”
显然，实现电力现代化是能源转型关键，为此，孟加拉国于今年6月公布了“气候繁荣计划”，旨在通过更强有力的气候行动，进一步增加经济韧性、创造就业，并为国民创造更多福利。在此愿景下，该国将以应对气候变化行动为催化剂，增强复苏力、发展经济，为国民创造更多就业和发展机会。
在孟加拉国看来，“气候繁荣计划”确定了保障国家能源安全的方向，表明了该国面对日益加剧的气候危机，正在从陈旧、过时和昂贵的化石燃料进口向变革性绿色经济转型。根据孟加拉国能源部规划，该国到2030年底要实现可再生能源占比30%的目标，到2041年要将占比进一步提高至40%，同时还将加强跨境电力贸易，从邻国进口水电、太阳能等清洁电力。
截至2020年底，孟加拉国天然气电力装机占比约53.86%、柴油约6.33%、煤炭约5.62%，其他装机类型还包括高炉燃油、可再生能源、进口电力等。接下来，孟加拉国将在沿海地区投建风电场、扩大红树林面积，以抵御风暴和洪水，从而稳定海岸线。
图为一群小朋友乘坐一座光伏船上学 Jonas Gratzer 摄
逐步弃煤势在必行
在推进“气候繁荣计划”过程中，孟加拉国计划在逐渐抛弃煤炭的同时，加大对天然气的使用。今年，孟加拉国政府宣布取消总装机8451兆瓦的10座燃煤电站投建计划。纳兹鲁尔·哈米德表示，考虑到能源技术进步，以及已有数十国因环保缘由停止燃煤计划，因此决定停建燃煤电站。
2020年8月，孟加拉国在重新审查在建的26座燃煤电站后发现，其中只有3座符合开发标准，可予以保留。对此，纳兹鲁尔·哈米德表示，计划新建的40—41吉瓦的装机容量中，煤电只占5吉瓦，目前政府正在研究彻底摆脱煤电的前景。
对孟加拉国来说，燃煤发电已经不再是便宜的发电系统。孟加拉能源部研究机构Power Cell指出，煤电不再是廉价选项，进口燃煤越来越昂贵。截至目前，孟加拉电力发展委员会一直需要以“装机支付”的形式给予未充分利用的燃煤电站支付补偿。2018—2019财年，孟加拉国燃煤发电利用率仅为43%，但却向燃煤电站运营商支付了高达11亿美元的补贴，而该国2020—2021财年约1/3的预算也都拨给了闲置亏损的电站。
此外，孟加拉国燃煤电站大多建在沿海地区，这些地区人口稠密，也是环境生态重地，放弃煤炭是必要选择。截至目前，孟加拉国总发电装机达1.9万兆瓦，天然气发电占据半壁江山，其次是燃油与水电、生质能、太阳能与风电等可再生能源。对于这个发展中国家来说，电力需求仍在上涨，在风光发电仍不成熟的背景下，天然气被寄予更多希望。
纳兹鲁尔·哈米德坦言：“我们一直以实现国民经济增长为目标，并将天然气列为一次能源主力以及国家发展的主要驱动力。”不过，孟加拉国的天然气储量正在迅速减少，当前国内20处气田日产25.25亿立方英尺，加上进口10亿立方英尺，已全都纳入国家气网中。“为满足日益增长的天然气需求，我们制定了短期、中期、长期项目，增加天然气的探明储量，同时还采取了各类措施，增加天然气输送能力和LNG进口，以满足日益增长的能源需求。”
据悉，随着孟加拉国开始建设LNG进口港口，LNG使用量有望翻番。对此，业内警告称，LNG对孟加拉国的能源部门来说是不可持续的长期解决方案，天然气价格波动性很强，对于经济较为脆弱的孟加拉国而言过于冒险。
进入冬季，欧洲和亚洲创纪录的天然气高价，给孟加拉国带来极大的经济冲击，由于该国天然气现货进口量高于亚洲其他国家，这使得其更容易受到价格波动影响。尽管孟加拉国计划从石油发电转向天然气发电，但由于天然气的短缺以及价格高昂，该国不得不重新考虑对即将到期的5座燃油发电厂的租约进行续签。
美国能源经济与金融分析研究所（IEEFA）指出，孟加拉国是化石燃料净进口国，进口和燃烧化石燃料所造成的沉重的财务和环境负担，给该国带来了拥抱可再生能源可持续收益所需的动力。
风光电力布局较慢
“气替煤”的方式并不长久，布局风光电力仍然需要加快脚步。事实上，像孟加拉国这样的气候脆弱国，背负着高昂的资本成本，削弱了开发低碳和气候适应型项目的能力。气候行动投资缺口持续扩大，导致该国面临更大的风险、更高的融资成本，这将拖累低碳和气候适应型基础设施、现代化技术和项目的部署。
图为孟加拉国蒙普拉村的一个光伏发电厂 K M Asad 摄
许多气候适应型低碳项目的资本密集度高于传统基础设施，比如，可再生能源项目的前期成本比燃煤电站高，但运营成本相对更低，随着时间的推移，利率的微小变化会对项目成本产生复合影响，因此，降低融资成本可以为项目最终受益人带来显著的价格影响。对孟加拉国而言，推进风光电力能否成功，取决于其能否通过较低的投资成本实现较高的效益影响。
纳兹鲁尔·哈米德表示，孟加拉国拥有全球最大的太阳能系统，让偏远地区和未安装电网的2千万人口用上了电。“但同时，我们也遇到了诸多挑战，这也是可再生能源发展较慢的一个原因，其中最主要的是土地短缺。孟加拉国地少人稠，用地十分困难。因此，我们正努力推进可再生能源的土地利用，并打算建立一个可再生能源数据库，这既需要人才和技术，也需要大量时间深入研究。”
孟加拉国政府认为，通过发展可再生能源、提高能源效率、加速电力现代化，可以创造比化石燃料多6倍的工作岗位，即2016—2030年间新增多达5.5万个工作岗位。减少或取代过时且昂贵的技术，并通过改善贸易平衡，降低通胀压力和波动风险，进而提高行业成本竞争力。
中孟能源合作前景广阔
上述种种挑战和机遇，都为中国和孟加拉国下一阶段能源合作奠定了基础。纳兹鲁尔·哈米德表示，中孟两国双边关系良好，这也是两国未来长期贸易和投资往来的利好条件之一，两国可探讨在石油、天然气、清洁能源领域开展合作。油气领域合作方向以海上和陆上油气勘探为主，中国可以为孟加拉国国家石油公司员工提供钻探、合同谈判等方面的在职培训，通过会议、研讨会等形式加强互访，进行知识共享。
“我相信在‘一带一路’倡议的平台下，我们两国一定能够为实现更绿色、更包容的能源未来提出可行的解决方案，解决当前或未来面临的能源问题。”纳兹鲁尔·哈米德称，“两国可以在人员培养和技术转移等关键领域进行合作。除此之外，垃圾发电、海上风电、生物质能、波浪能和潮汐能也是我们探索的清洁能源。这些工作需要大量投入，我们希望可以将合作拓展到这些领域，提供技术支持。”
事实上，中孟两国已经开展了“南南合作”——根据2019年两国签署的协议，中国将在孟加拉国北部投建发电产能，包括一座装机50兆瓦的风电场以及450兆瓦的太阳能发电装机。
根据“气候繁荣计划”，中孟两国还将进一步扩大合作范围，包括获得更多外国直接投资、提高孟加拉国私营部门参与度，以此最大限度开发和利用孟加拉国的可再生能源。此举将使孟加拉国现有清洁能源产能翻一番，达到601兆瓦，其中近368兆瓦来自太阳能。
默罕默德·阿布·卡拉姆·阿扎德在采访中表示：“实现孟加拉国的绿色能源转型，来自中国在电网升级和储能方面的金融和技术支持不可或缺。”鉴于中国拥有的金融和技术实力，孟加拉国期待中国可以为其可再生能源、储能和电网发展提供帮助；鉴于技术转让对于确保项目的可持续性非常重要，为最大限度降低风险，完善项目融资机制同样重要。孟加拉国政府承诺，将授权银行和金融机构为零碳能源项目及其相关基础设施计划，提供优惠条款和融资便利服务。
有专家指出，从投资环境来看，孟加拉国的优势主要体现在政府重视、政策优惠、经济增长较快、市场潜力较大、劳动力资源充足且价格低廉等方面；从优势领域来看，电力、基础设施等更为突出。
事实上，在“一带一路”倡议合作平台下，中企一直努力融入孟加拉国，并力求发挥本地化优势。据了解，中国电力建设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国电建”）在孟加拉国设立了代表处，这是中国电建在孟当地加强属地化建设和产能、资本迈出的重要一步。该代表处由中国电建17家成员企业组成，负责共同开发和运营孟当地市场，管控协调统一,同时，还将帮助孟加拉国引入标准，引进先进技术和设备，创新投融资模式，秉承绿色创新发展理念，积极履行社会责任。这种联合营销模式，不仅发挥了中国电建全产业链集成的优势，也极大推进了属地化工作，进而激发了孟当地市场新的发展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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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澄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