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夕，笔者来到东海之滨——浙江省宁波市镇海区。晚上20时，天空泛起薄雾，气温降至0℃边缘。浩瀚的东海，静谧地像入了梦，高楼透过云雾若隐若现。

雾锁千岛 邱燕/摄

滩涂边，一间临时工作间里灯火通明，工具碰撞与阵阵海浪汇成交响乐，世界首条500千伏交联聚乙烯海缆正在接受首次全面“体检”，确保当地群众过一个光明温暖的新春佳节。

海缆锚固检修点位灯火通明 张道历/摄

2019年，舟山500千伏联网输变电工程投运，这条连接宁波镇海与舟山大鹏岛的17公里海底电缆也正式在东海安了家。

“海缆锚固是固定海缆的零部件。之前巡检发现这里的海缆铠装锚固接地螺栓搭接部位温度偏高，存在安全隐患，趁着这次检修换掉。”正在开展锚固更换作业的负责人钟宇平在锚固井下缓缓抬头说，沾在他脸上的污泥还来不及擦去。他们此次要将原不锈钢锚固整体更换为电阻率更低的紫铜铜体锚固，增加中间导流铜挂，这样不仅能解决发热问题，也避免了不同材质金属连接导致的电化学腐蚀风险。

锚固井深不到1.5米，长1米，作业宽度只有半米多，而直径近20厘米的海缆就已占据井内大部分空间，钟师傅只能将腿跨在海缆两侧，猫着腰进行操作。受限于作业环境，扳手每次只能拧二分之一圈，光紧固一个螺栓就要拧上几十次，两名人员同时作业时免不了安全帽对对碰，淤泥和海水不断涌入随时需要清理。

锚固装置更换作业现场空间狭小 张道厉/摄

锚固更换是一项精密程度极高的工作，大大小小的零件就有上百件。目之所及，现场各类扳手按型号大小一字排开，敲击扳手、三角拉马、快速活动扳手工器具，还有百分表、万量器具、内外径千分尺等精密仪器。在井下，脚要站稳，腰要顶住，手要灵巧，眼要捷敏，缺一不可。

从当天早上8点开始，他们已经在井内连续工作了10余个小时。“这次是停电作业，要赶在过年前检修完成，工期很紧，昨天我们就忙到了夜里3点多。”钟师傅说。

舟山500千伏联网输变电工程创下的世界纪录不只有海缆，世界最高跨海输电铁塔也一同诞生，这意味着，这次全面检修，不仅得下海，还得入云。

次日，来到舟山金塘岛。极远处就能看见 380米的输电铁塔巍然矗立。来到底下，更觉震撼——铁塔基部近乎是标准足球场这么大！从底部抬头仰望，不见塔尖。高塔内设有一部封闭式电梯，数分钟即可到达293米高空。虽然无法看见高度攀升，耳膜却能隐约感到海拔升高带来的不适。剩下的80余米，需爬旋梯才能到达高空走线的出发点。

盘梯陡峭，仅容一人通行，一圈圈盘旋而上令人眩晕。透过脚下镂空的钢结构，东海光景清晰可见，万吨货轮隐隐仅火柴盒大小。不知是海风太大，还是心理作用，我的腿不受控制地哆嗦。100多级的台阶，挪得格外漫长和煎熬。

爬梯只是“前菜”，走线才是“重头戏”。今天高空走线的作业人员是来自国网舟山供电公司高塔运维班的三位“95后”，对岸册子岛上另一座380高塔是他们当天的目的地，他们将踩着导线跨越2656米的海面，完成对线夹、间隔棒、导线的检查。

“我们高塔运维班，负责舟山全域35-500千伏的线路检修工作，共有3073.9公里长的165回线路，346基铁塔。”河南小伙白义夫说，他们每年在“钢丝上行走”3000余公里，只为对输电线路做出最细微、准确的感知。

高耸入云的镂空钢结构旋梯 张道历/摄

白义夫看着羞涩，但爬塔走线却有真本事。不一会儿，他就从37片青色瓷瓶爬到输电线路的起始端，手扶导线，在比瓶盖稍粗一点的导线上逐步行进。输电线路呈现月牙状，最高处有380米，但最低点不到100米，相当于要从百层高楼爬下再逐步攀上，单程一趟就需花费两个多小时。

高空的温度仅有0-2℃，风力达到5级，风速仪转得飞快。一件衬衣、一件羽绒马甲外加不加棉的绝缘外套是他们保暖装备的全部。“在上面一直动着，可热乎，穿太多也不好伸展。”此次高空走线工作负责人冯川说。

脚下云雾缭绕，身处万丈高空，我们看得步步惊心。而高空的他们，却有一种“它晃任他晃，清风拂山岗，它摇任他摇，明月照大江”的闲适和豁达。

作业人员在舟山500千伏联网输变电工程海上大跨越段进行检修  张道历/摄

在350米的高空平台，有一位老师傅全程精神高度集中，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空中的走线人员。他是“全国劳动楷模”“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朱昌林，是保持世界输电铁塔最高纪录10年的舟山大猫山、凉帽山370米输电高塔的守护人，也是今天三位“95后”走线人员的师傅。

作业人员在舟山500千伏联网输变电工程海上大跨越段进行检修 张道历/摄

如今，他的徒弟接过接力棒，站上了更高的铁塔，成为新一代舟山输电高塔巡检班代言人。

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夜幕下的舟山本岛沿江路灯火阑珊，一路悬挂的红灯笼致意年关将至。2月5日，历时10天的舟山500千伏联网输变电工程全面检修全部结束，这条“零缺陷复役”的能源大动脉继续守护舟山群岛，年年如故，日日如此。

后记：

一代又一代穿云入海的电力人，告诉这个世界，没有不可跨越的海洋，也没有不能征服的高空。而褪下“高空舞者”的滤镜，我看到他们工作之余的嬉戏打闹，谈起家人的温情脉脉。我意识到勇敢不是他们的全部，苦累也不是他们的注脚。他们成为“蜘蛛侠”之前，就像每一个最普通的人一样，有着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