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十八届（2025）国际太阳能光伏和智慧能源&储能及电池技术与装备（上海）大会暨展览会期间，中国能源汽车传播集团党委副书记、董事兼中国能源报常务副总编辑焦翔与为恒智能董事长孙耀杰围绕分布式能源、数字化转型、破除“内卷式”竞争等话题展开了深度对话。
既要实事求是，也要有雄心壮志
中国能源报：当前能源领域技术“百花齐放”，您为何选择数字能源？
孙耀杰：近年来，机电产业飞速发展，为企业带来机遇。我的母校西安交通大学电气专业非常强，目前我国电力电子产业从业者很多来自西安交通大学机电学科和工业企业自动化学科。近几年，工业、能源领域出现两大变化并带动高校学科发展——工业自动化，以及能源电力领域因AI和新能源发展推动的电力电子学科，即以弱电控制强电、以CPU方式控制能源。我从博士阶段就开始研究这些课题。
在这一领域，日本曾走在世界前列，尤其是在“分散电源”领域，名词上基本对应我们现在所说的“分布式能源”。2007年左右，中国光伏产业开始逐步进入高速发展。彼时，这一产业仍以欧美为主导，当时我们常说“两头在外”——技术在外、市场在外，生产在国内。不过，多年来，无论是在学术界还是产业界，中国光伏坚持小步快跑，技术持续迭代更新，实现了由“跟跑”“并跑”到“领跑”的巨大跨越。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新兴领域从技术研发到产业规模化，往往需要几十年时间之久，可再生能源和储能系统的数字化与智能化也是如此，目前发展契机非常好，也是进一步提升能源清洁化利用潜力和精准控制能力的重要途径。
我特别赞同任正非的观点。一方面要坚持客观的态度，实事求是，认识到基础教育的重要性和技术代差，时刻保持危机感，另一方面也要有自己的雄心壮志。
中国能源报：您认为中国新能源产业得以崛起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孙耀杰：当前，中国太阳能和储能产业面临重大机遇。在光伏领域，相关技术大幅进步。中国人具备勤奋的品质、快速学习的能力和开放进取的精神，我们的技术消化、研发、应用比国外速度更快。
例如，欧洲的硅料厂大多已经逐渐被中国企业替代；在光伏逆变器领域，SMA曾是全球“老大”，技术碾压全行业，全球市占率一度高达35%，但目前已跌出前十。
出现这种变化的原因，在于中国光伏产品迭代速度更快。同样的研发团队，欧美企业的产品迭代一代，中国产品可以迭代两代、三代。除了迭代速度快，中国的光伏逆变器产品的技术性能也越来越好、成本越来越低，实现了良性循环，客户体验也更好。
不可否认，我们的光伏产品曾经以低价打开市场。然而，事实上当时没有哪家企业能避开这一路线。而且，当我们真正进入产业后，随着产品质量逐步获认可、品牌影响力大幅提升，产品价格也有所提高。我认为，企业应该在产业中找到适合自己的定位，并根据产业发展趋势，找到正确的发展道路。面对今天行业的繁荣，回望一路走来的历程，我更加感谢我的导师史维祥教授早早带我进入新能源领域。
电力电子将在新能源产业发挥主导作用
中国能源报：在您看来，我国新能源产业未来的发展方向是什么？
孙耀杰：我们课题组做了一个新能源产业发展曲线。透过现象看本质，我们发现，我国新能源产业发展符合“政策驱动下的市场经济”特征。具体来说，发展新能源是正确的事，所以政策大力支持，产业发展初期也得到一些补贴。值得注意的是，补贴新能源产业并非中国独有，很多国家都采用这种发展路径。
真正促使新能源产业爆发的是“平价”，即新能源成本与脱硫脱硝的煤电价格持平。产业要实现健康可持续发展，就不能无限依赖补贴，而应由市场主导。所以，我国新能源产业发展曲线大致表现为：政策强力驱动，产业随之迅猛发展；补贴退坡，产业出现暂时波动；政策再大力支持，产业继续得以快速发展。在这样的波动发展过程中，新能源逐渐实现平价上网，最终走上真正的市场化道路。所以，政策引导对于光伏产业发展非常重要。随着装机量和发电量的上涨，叠加价格下降，中国光伏产业最终走到国际前列。
在储能领域，我们踩对了磷酸铁锂这一技术路线，目前这一技术路线的产能已大幅提升。
值得一提的是，电力电子将在新能源产业发挥主导作用。尤其是未来5—10年，其作用将更加明显，该领域技术将进一步推动新能源融入我们的生活，加速新能源、工业，以及整个社会与AI的强力耦合。
中国能源报：数字化技术将如何改变能源系统？
孙耀杰：长期以来，我国电力系统以火电和水电为主，是一个巨大的惯性系统，具有超大惯量。但随着新能源的发展壮大，电力电子将成为主导，新型电力系统的能源转换与调控将逐步转向以大规模电力电子设备的精准控制为主。我非常赞同这样一种观点，即能源产业将走向去中心化、数字化、再电气化。如何理解这一观点？在我看来，以光伏为例，目前光伏商业化组件的最高效率仍未突破30%，即使按30%计算，我们身边近距离建设的光伏电站也无法完全满足生产生活中的全部电力需求。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以面积换电量”，比如发展“沙戈荒”基地光伏、各种屋顶甚至车棚光伏等。但这些光伏大多是分散的。要实现对这些分散光伏的控制，就离不开电力电子设备，必须依靠数字化和AI技术。
所以，我坚信，电力电子和数字化将是未来的一个长期方向。
数字化技术有望成为打破行业“内卷”利器
中国能源报：当前，新能源行业正加速破“内卷”。在您看来，电力电子将如何推动新能源产业健康发展？
孙耀杰：电力电子已给用能者带来实实在在的实惠。例如，在澳大利亚，通过智能化终端调节的家庭分布式发电量可比传统的分布式发电量高出数个百分点，每年节省家庭电费上千澳元。在这种情况下，叠加优质服务，用户自然愿意选择具备电力电子智能化调节功能的新能源产品。又比如，在工厂，虽然需要付费购买电力电子自动化调节设备，但却可以通过这种功能大大降低综合成本、实现全链条意义上的盈利。再比如，当前我国以两部制电价来调节高耗能企业用电，以市场化手段优化用电行为，但这种方式仍略显“粗糙”，如果能更好地运用智能化，实现类似包括天气变化、负荷动态等场景的AI调节手段，效果会更加细腻。
所以，以电力电子设备、数字化和AI技术赋能能源，发展数字能源，不仅是对用户有意义的事情，也可以拉高技术门槛，有望成为打破新能源行业“内卷”利器，推动行业健康发展。
中国能源报：除常规新能源以外，数字能源还将给我们带来哪些变化？
孙耀杰：基于以上理念，始终定位数字能源，我们坚信数字能源是未来能源发展方向。在数智化能源管理和电力电子两个板块，持续挖掘，探索将能源的可调可控与智能化管理深度融合。储能设备是目前唯一一种实现大规模商业化且成熟应用的双向调节设备。此外，V2G技术有望让电动车成为真正的“充电宝”，既作为交通工具使用，又具备放电功能。这其中，都离不开电力电子和数智化的调控，其进一步拓展了数字能源发展空间。
文 | 本报记者 别凡/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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